舐犊 (1 / 4)

今上与我一样,能感觉到司马光阻止我复职之事只是第一步,他肯定会继续请求今上再次将逐出京城。为此今上在仪凤阁中与苗贤妃私语许久,大概与她商量如何将我调离公主身边,但最后苗贤妃非常反对,蓦地站起凄声道“不能再让怀吉离开了!现在的他就像是公主的麻药,有他在公主还能有些安静的时候,如果他不在了,公主会痛死的呀!”

或许今上也认同这个观点,他沉默下来,不再提此事。

苗贤妃又忿忿道“那司马光真是个刺儿头,老盯着公主的事不放,步步紧逼,简直让人气都喘不过来。官家不如把他外放,越远越好,省得他又再生事端害了咱们女儿!”

今上长叹“司马光忠良正直,德行无亏,哪里寻得出一丝错处!无故将他外放,势必朝野哗然,会掀起更大的风波。”

苗贤妃泫然道“那官家日后处理公主的事,仍须处处看他的脸色么?”

今上想想,道“我把他调离谏院罢。不在其位,他的话也许会少一点。”

于是,他下旨将司马光升为知制诰。知制诰与翰林学士统称“两制”,分管外制、内制,为皇帝草拟诏令,职位清贵,又易于向上晋升,馆阁之士莫不以致身两制为荣。而且,仅从俸禄上看,知制诰的钱粮也比谏官多得多,因此,世人都以为司马光会欣然接受任命,却不料司马光接连上表推辞,称自己才疏学浅,文采不足,不能胜任词臣之职,恳请圣上留他在谏院,让他继续做言官。

起初今上还道司马光这是升职前的例行谦辞,不改旨意,促他上任,而司马光居然又连续五六次上表,态度坚决,反复重申诏令文章非其所长,不敢领旨。最后今上把他那厚厚一叠辞呈给苗贤妃看,两人面面相觑,无计可施。

今上终日愁眉不展,只有在清醒时的公主面前才会露出一点温柔的微笑。他凝视公主的模样终于让我领会到什么是“舐犊情深”――他的目光像一只柔软的手,总在尝试抚平女儿无形的伤口。

除了考虑我的事,他们也很担心李玮会询问公主的归期,他们也不知在这样的状况下,公主与李玮的婚姻该如何维系。而李玮忽然主动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上疏自劾,说自己奉主不周,罪无可恕,恳请今上将他外放。

苗贤妃大喜,力劝今上允其所请,今上考虑后也答应了,宣布以驸马都尉李玮知卫州,其母杨氏归李玮兄长李璋处,兖国公主入居禁中,公主宅内臣随其回宫,其余诸色祗应人皆散遣之。

如此一来,公主实际便与李玮分居了,虽未离绝,但可使公主暂时从她厌恶的婚姻中摆脱出来。

在今上作此决定之后,苗贤妃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公主,公主茫然盯着母亲,听她说了好几遍才似听懂了其中意思。斜倚衾枕,她褪色的朱唇弯出上弦月的弧度,却意态清苦。

我能想到言官不会平静地接受今上的决定,但他们反应之激烈在我意料之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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